一处凉亭内,两位棋手正在对弈。黑衣者执黑,白袍者执白。此时,棋局已至中盘,黑衣男子正在盘算下一步棋该怎么走。如果是曾经的他,一定早已在棋盘上落子,可如今—— “怎么说,望先生?” 望还在思考棋局中的变化。 自从岁兽之事尘埃落定后,他和兄弟姐妹们都失去了自己的权能。“筹谋”既散,他也无法如从前那般算尽古今事了。思考过度后随之而来的疲惫与疼痛时时提醒着他,如今的他,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。 望落了子。 白袍青年陷入了沉思,这让望心里松了口气。随即,他开始讶异于这种陌生的情感。是侥幸,还是自满?他说不清楚,旋即,一股疑虑又重新笼罩在了他的心头——对手落子,落在了未算到的位置。 于是他又陷入了漫长的考量。 此时并非往昔,无法如当初那般,一念便可算尽棋盘上的亿兆种变化。可这一局,却又不得不赢...... 他一定要得到那无字无画的卷轴。 一个时辰前,望在画斋中见到了这卷轴——无字,无画,可每个见到它的人都说,能从这白卷上看到朦胧的人像。就在望想要买下它时,另一位求购者也上前询价,两人不分先后,又都不愿退让,于是一同去了画斋后院的凉亭,约定以棋定胜负。 ...... 时至后盘,太阳也快落山了,画斋老板给两人点了灯,顺带上前细看双方即将定胜负前的这最后几手,但该落子的那位至今没有行动,搞得画斋老板也一头雾水。正当他准备先离开一会的时候,望向对弈者伸出了手。 “多谢赐教。”白袍青年抹了抹头上的汗珠,在棋盘上落了一子,而后双手握住了望的手。 “我看你们这局仍是互角,不继续下了吗?” “不必了,我想这位望先生应当是同我一样,算尽变数,知了结局,是吧?” 望点了点头。 “那我这画——” 白袍青年接过老板手中的画,又双手呈给了望。 望皱起眉头,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 “方才与先生争画,只是见先生是知棋之人,想多个对弈的机会才出此下策。若有得罪,还请海涵。” “我并不懂棋。”望站起身来接过卷轴,同时也取出荷包,将收画的钱付给了画斋的老板,“只是下得多,下得久,自然懂一点门道。况且这局,是我——” “切磋棋艺而已,先生不必将胜负看得这么重。”白袍青年打断了望,“晚生从小就爱棋,虽有几分天资,胜多负少,但近些年来,比起互分胜负,更爱算尽棋局变数。从这棋局上看,先生虽棋艺有些生疏,但筹谋深远,棋路颇多,晚生下得很是尽兴。” “若是有缘,还望能与先生堂堂正正地下一盘棋。晚生还要进百灶赶考,就此别过了。” 看着眼前这一盘棋,望琢磨了一会,按照自己的推算继续落下黑白子。 正如他与那青年所算的那样,这盘棋确是他输给了青年,然而—— 若是下在青年落子的位置——当时是望行棋——则或有翻盘的可能。 望辞别了画斋老板,找了一间客栈住下。 多年前,望也曾有一位敌手,互弈许久,却不知对方身份。当时,那人也执白,在天地这棋局中与望互角。如今能见到相似的人,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,但此时的望没有心思细究,他还有更重要的事。 望展开了卷轴,上面空空如也。 他掏出随身佩戴的琥珀挂坠,放在了卷轴上。 这琥珀中有块书画残片。在见字祠的画像完全脱落前,易将最后一片残片包入琥珀中,留给了望。 如今,这成了他寻找亲属的唯一线索。 琥珀滑过卷轴,显现出一位女性的轮廓。 一些他遗忘许久的事物,如今重新在脑海中交织。 岁兽虽已消逝,但既然兄弟姐妹们都归于平凡,那么是否有一种可能,在大炎的某一处,他那被世人遗忘的妹妹,也如他们一般,以凡人之身留存在了这世上呢?